《瞭望東方周刊》記者肖山／北京報道
“公務員做工作是職責所在,有了工資再領加班費,這就不合適了”
由于收入降低，北京的不少法官對一項被譽為“陽光工程”的工資改革計劃頗有怨言。而據(jù)《瞭望東方周刊》了解，北京市此次工資改革，受到影響的不僅僅是法院，稅務、工商等傳統(tǒng)“強勢”部門皆感到“秋涼”。
這場被有些人稱為“新中國成立以來首都最大工資改革”，力求解決部門收入“兩極分化”問題，而由于涉及面廣，觸及利益甚多，正在步入真正的深水區(qū)，很多人感嘆改革的艱難。
從根本上堵住部門創(chuàng)收
僅以法院為例，《瞭望東方周刊》了解到，北京市朝陽、海淀和豐臺三區(qū)法院的法官收入下降最大。以前，法官們每審一起案子就會有加班費;現(xiàn)在，工資改革計劃取消了加班費,
法官收入也不再和訴訟費掛鉤。
一些人對此感到歡欣。“過去看著別的有錢單位使勁發(fā)錢，我們卻只能領那份可憐的死工資，內(nèi)心感到很自卑。現(xiàn)在不了。”看著新列出的工資表，一位自稱在“清水衙門”工作的男士言語中透出自得。
中國公務員工資由于各個部門權(quán)力不一，“吃財政飯”的人收入存在嚴重的“兩極分化”。對此,北京市人事局下發(fā)的工資改革計劃的精神就是要求各部門同一級別、同一工作年限，收入要一樣，而在不同年限、不同級別中體現(xiàn)收入差距。改革力求從根本上堵住部門創(chuàng)收等不正常現(xiàn)象。
接受記者采訪的不少專家學者和政府官員贊賞北京市委、市政府的改革魄力,“這個問題多少年都沒有解決。都是公務員,憑什么相差會這么大呢？”
但是,爭議也很大。一位被降了工資的人憤憤不平地拿他工作的部門和團委對比,在他看來,自己的部門每天要為財政收回大量的錢,工作很辛苦,但團委的人卻只需要在辦公室坐坐,“非常輕松”。
《瞭望東方周刊》致電北京市人事局了解情況。該局辦公室一位董先生表示，此事非常敏感，上級規(guī)定一律不接受采訪，人事局只向市委、市政府和人事部報告信息。
但董先生也指出，過去那些過高的收入其實都是超越規(guī)定范圍自行發(fā)放的，這次改革不是降低大家的工資，而是進行規(guī)范，“公務員做工作是職責所在，有了工資再領加班費，這就不合適了”。
法官首當其沖
在這次工資改革中，收入明顯降低的群體是法官和稅務等“強勢”部門的人，而法官受到的沖擊特別大。北京市財政系統(tǒng)一位官員估算，全市法官實際收入降低的幅度平均在35%到50%之間。
宣武區(qū)法院一位法官表示很“氣憤”。改革前，這位法官一年的收入算下來，平均每月約為4000多元，經(jīng)過改革，現(xiàn)在，這位法官的工資表上只有2000元出頭。
在這位法官看來，基層法院工作特別繁重，如果一味按照行政級別定收入標準，那還不如找個清閑的機關(guān)過舒服日子。
朝陽、海淀和豐臺三個區(qū)法院“損失”最大。一位內(nèi)部人士透露，在全北京市，由于經(jīng)濟發(fā)展不平衡和案源多寡不一，這三家法院比其他基層法院處理的案子都要多,法官的收入也要高得多。
朝陽區(qū)一名公務員告訴記者，該區(qū)法院的一名普通審判員,月收入在8000元以上，即便是一個剛進去的書記員也有6000元。但經(jīng)過這次改革,他們的收入被大幅度下降，有的甚至“降了一半多”。
這位公務員解釋說,在朝陽法院,法官除了國家規(guī)定的工資，每辦一個案子都有加班費，還有月獎、季度獎、年中獎和年終獎。更重要的是，法院的收入主要來自訴訟費，訴訟標的越高，訴訟費就越多。
“我們的活是一年比一年多，而收入?yún)s在減少。”朝陽區(qū)法院一位法官的言語中透著失望和無奈。
一位法官認為，在法官工資問題上，存在著兩個問題:一是由政府主導甚至決定法官的收入，二是將法官的收入標準和其他行政公務員相提并論。
順應民心還是“用藥太猛”
對于這次改革，北京財政系統(tǒng)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員以“用藥太猛”和“弊端嚴重”來評價。他認為，它將導致三個方面的問題:一是強化官本位，因為官位越高收入越多；二是影響基層的工作積極性；三是讓工資改革變成大鍋飯。
他還對執(zhí)行效果表示擔憂：如果這些人的收入得不到很好的保障，改革用藥太猛，會逼迫他們尋找其他“創(chuàng)收”。
但也有人不同意這種看法：必須用“猛藥”治“惡疾”，這樣的改革體現(xiàn)了市委、市政府從嚴治吏、取信于民的決心。
清華大學法學院院長王晨光教授認為這次改革出發(fā)點是好的。他認為，由于中國法官收入偏低，很多地方的法院就將訴訟費收入多寡和法官收入掛起鉤來，“這就違背了司法的宗旨”。
不過，王晨光教授也婉言批評，將法官的待遇比照公務員核定，“不是特別合理”，也“不大符合司法的性質(zhì)和規(guī)律，在很多國家，法官的工資是由議會來決定，中國的法官工資也最好由人大來主導”。
還有人關(guān)心，這種改革，究竟算不算得上是一種按勞分配的新模式？
改革開放后實行的按勞分配政策
*按勞分配就是按勞動的數(shù)量和質(zhì)量進行分配。根據(jù)這個原則,評定職工工資級別時,主要是看他的勞動好壞、技術(shù)高低、貢獻大小。政治態(tài)度也要看,但只能是按勞,不能是按政,也不能是按資格。
*實行考核制度。考核必須是嚴格的、全面的,而且是經(jīng)常的。
*有獎有罰，獎罰分明。對干得好的、干得差的,經(jīng)過考核給予不同的報酬。物質(zhì)鼓勵不能缺少。對有特殊貢獻的也要給獎金。總的是為了一個目的，就是鼓勵大家上進。
北京公務員工資改革計劃
北京公務員工資改革計劃醞釀于2003年夏季，成型于2004年夏天，計劃被簡稱“3581工程”，核心要義就是統(tǒng)一全市所有公務人員的收入標準，增加一些“清水衙門”如團委、信訪局等機關(guān)工作人員的工資，取消那些“富得流油”的部門如稅務、法院等單位自行設置的各類獎金、補貼。
根據(jù)北京市委辦公廳、市府辦公廳聯(lián)合下發(fā)的《關(guān)于清理整頓機關(guān)津貼、補貼、獎金，規(guī)范公務員收入的通知》，行政級別和工齡資歷等成了核定工資標準的最重要依據(jù)。所謂“3581工程”，即通過改革，使科級、處級、廳級和部級人員的月收入分別達到3000元、5000元、8000元和1萬元。
對于這次工資改革，有人用三個“了”字進行描述：
──工資條變短了。全市公務人員的工資結(jié)構(gòu)從過去最多的20多項簡化為13項；
──工資固定了。除以季度獎金、年終獎金“改頭換面”建立的督查考核獎外，包括績效工資在內(nèi)的所有項目均和級別直接掛鉤并被寫入工資單固定下來，根據(jù)工齡和任職時間長短，劃分各種檔次，按級別定收入；
──行業(yè)差距縮小了。各單位間過去“貧富不均”的現(xiàn)象被終結(jié)，清水衙門和肥差部門工作人員的收入差距得到了彌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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